Maluspumila

庭有枇杷树(一)郁郁寡欢

 三年零八个月,秦欢觉得自己过得很好。在那场腥风血雨刀光剑影白刃擦肩冷箭过膝的旷日一战后,每一个惠风和畅的朗日他都喜欢。最喜欢艳阳天。艳阳天像他。

       无可奈何但是不得不承认,让他最为吃痛的不是腹下三寸的剑伤不是嘎嘣一声断了的右指那些嗖嗖带风裹挟来的柳叶儿刀片上下纷飞溅出的血珠更是无伤大雅,而是夹携在森森剑气中那人凉凉的目光里无声的质问和他竟能在如此激烈的刀剑相错间分出的不少心思辨别出的一波又一波暗暗涌动在那人冲天怒火下的孩子般的无助与悲伤。哦,那才真是要了他的命。

       所以他逃得远远的。这里安逸温暖,远离他的目光他的家乡他的苍穹,远离他们的河湾他们的芦苇他们的流水勾勒出的圈圈过往。他觉得自己过得很好。临行前,双儿还未愈在床,睡梦中不知他以远走他乡,养父对他望了又望,欲言又止沉思量,只不过是说了自己认识的一个老郎中现住于这片南城,那里恰好有一处房搁置已久,未说出口的是,那里一年四季分明却有暖冬,那里适合养伤。也让他觉得,谁不是被这江湖左右的性情中人,只是在湖底呆久了,漠然是迟早的事。心动,也不过是少年时。

       所以他来了,不是他不怕养父知道他的行踪,只是他相信自己已是这条江这个湖里的一滴水,也许在很久之前还是一滴雨时曾反射过千般光芒折射出五彩斑斓,但是现在落入湖心,就是静静无差谁也辨别不出了。他觉得这样很好。

       小黑执意跟过来,但在一次他心血来潮非要跟着去镇上的粮油铺子挑新米时,惊讶地看见在自家店里帮忙的小闺女和小黑同时红起脸的也是合乎情理的诡异一幕后,就以反正也是隔着几条街没有几步正好你还能来给我送米面这样会不会便宜为理由支走了小黑。

       但是小黑觉得,这不正常的话多是在掩饰伤感。

      于是作为回报的找了常来店里买米面的大娘家几个扎鬏的幼童非要跟着他练拳练剑,说是强身健体增强体魄。他只好哭笑不得地收下,不知是要教五禽戏还是勺舞象舞。课后溜达到那个神叨叨老郎中的药铺子里去定期锻炼自己对苦味的耐受力,觉得这样十分磨炼意志,自己所有的坚强勇敢全都体现在这刚烈的一碗干上。现在坚强地再也不怕去江湖闯荡,也许还会心有余悸地绕道而行,怕手指掐算如何避免一日与他交轨十分费神费力,于是还是在这一角心安理得藏了三年。

       并且一直坚信那危言耸听的老郎中是养父用来报复他的。

       报复他从不失手却在最后出了差池,报复他把自己与李西涯父亲间的恩恩怨怨解得彻彻底底让这一直来暗自滋生在伤口上的恨意变得可悲可笑又可有可无,报复他明知自己最恨叛徒却还临阵倒戈血衣素面跪着漠然出一句“请您收了我的命也收手”。

       算了算了,总体上来讲,秦欢觉得自己过的还是很好的。起码这个镇上,桂花糕还是有的。

       太阳也有,桂花糕也甜的顺心,有他没他也没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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